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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思衡这次真的笑了说道:“也谈不上讨厌,我和他脾气不对付,不过他在边关恐是长久镇守,我于岭南大概也是两任六年,回朝后未必得见,讨厌不讨厌的又有什么重要?倒是你,自在乡里也没有人说得上话,没有什么朋友,难得遇见知心金兰,可比我遇到一个讨厌的人要难多啦!”
慈衡本就是舒朗阔达之人,听完也笑了出来道:“能让哥哥讨厌的人,实在是坏透了。”
其实卓思衡不喜欢的人很多,可非要他上升到讨厌,这便是另外一个层面的情感,对于他来说太消耗心力,故而至今甚少有人划归此类。
但姓虞这小子每次拱火都能正拱到自己气头上,也是怪事。
两船相别,一北上,一南下,两帆各自鼓张,春风一脉却话两向飘零。
看着卓家小船摇曳着江水秀波远远朝南去,虞芙回到郡主舱中,将头埋进姨母怀中,心里被结交挚友的兴奋和此段友谊尚温热时便要离别相送的愁绪撕扯,善荣郡主让左右退下,温柔轻抚虞芙柔软的鬓发,听她低声絮语。
“不知娘会否怪我任性,这样重要的信物我也拿来送人,可是……我当时所想即是所为,没有半点旁的念头,只觉得自己做得对,可此时……又觉愧对母亲。”
虞芙眼圈微红,她本就是柔婉的眉眼桃李的容颜,落泪时凄楚万分,惹人心碎。
郡主却用很是确切的声音平静道:“你母亲……我的姐姐最是性情中人,她若知道你结交了能剖心置腹又勇毅有魄兼具侠义心胆的挚友,只会赞你赠玉酬知己才是咱们家女儿该有的气魄和心胸。”
“真的?”虞芙自姨母怀中抬头,“我虽然已经忘记娘长得什么样子,可哥哥说娘是最温柔慈性的母亲。”
郡主亲自取出手帕,替她按去眼角泪珠道:“你娘幼时信誓旦旦同我说,要与我做镇定二公主那样的姐妹,才不负生在皇家一场。能说出这样话的人不单单会是慈母,更是咱们刘家品格最贵重的女儿,可惜,一场姻缘断送你娘满襟宏愿……所以你哥哥才为了不让你重蹈覆辙,硬是这些年什么亲事都不点头,他不娶,你便不好嫁人,依照你父亲那个性子,只怕你十五六岁时便想办法打发了。如今你才十八岁,再挑两年又有何妨?你是刘姓公主的女儿,难道还怕嫁不住出去?别说镇国公主一辈子没嫁人,定国公主也是二十一岁才挑上可心夫婿二人白头偕老,我嫁给你姨夫也是二十出头,难道我们过得都不快活?当真是笑话。”
自己的姨母一直很神奇,她能用世上最柔软的语气说出最强硬的话,从不疾言厉色,也不狠言相加,虞芙听罢也展露了笑颜:“我昨夜对阿慈说,虽然她爹爹早亡,然而她所受得慈父垂爱却比我要多得多,别提还有长兄如父殷殷关切,她便劝我不要往刁钻了想,说我也有兄长百般呵护,更在姨母膝下庇佑成长,天下事事怎能求全责备,知一事晓一福才是该有的处世宽心。是我一直心思繁重不肯轻放,如今姨母和阿慈都这样宽慰,我心中已然通透许多。”
善荣郡主起先听得奇异,至后言中更是眼盈笑意不住点头,听罢说道:“能得友如此,当真是你的福气。”
此时船上书房里,气氛却紧张许多,靳嘉劝到嗓子冒烟已经黔驴技穷,他真的很想念卓思衡,若是他在一定能加以劝阻,可是一想自己表弟和卓思衡两人的矛盾,又只能叹气。
“表哥不必再劝,我心中自有分寸。”虞雍撂笔,将写好的信封好,传来自己一随行部下,递信后道,“务必送至青州府军都督施庭手中。”
部下得令而出,动作干净利落,看得靳嘉也是暗赞表弟年纪虽青,却治下有方,可转念一想,还是忧心忡忡道:“你我不单在朝为官,更是亲贵之后,占着一个皇字,即便为身直正,也总是难免会遭一二不德之人构陷,你若事事放在心上事事不让,只会让麻烦增烦于心,若真兹事体大,我也赞同你施展手腕,可昨天这事说到底还是那帮歹人怀心未遂,最后也没掀起什么波浪,过去就过去了,哪能事事睚眦必报呢?”
“确实没有必要,蝼蚁苟蝇不足为虑。”虞雍重新坐下,神色也不怎严肃,声音甚至还有一丝轻快,“更何况我们的皇字和当今天子的皇可不是一笔写出来的。”
虞雍的母亲是景宗的妹妹,靳嘉的母亲是也是景宗手足的爱女,他们辈分确实不低,也的的确确各个属于近枝皇亲之后,却与和景宗只有名义父子关系的当今天子隔着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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