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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底里的密报
西角门的破庙里,老乞丐抖了抖补丁摞补丁的褡裢,露出夹层里卷成细条的油纸。那是他今儿个在茶肆擦桌时,从卖油郎唾沫横飞的闲聊里捡来的:“富商眼窝渗黑血,像中了…咳,咱不懂那劳什子符水。”纸条约莫两指宽,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像倒着的“山”字——正是张小帅从富商尸身袖口扯下的残片纹样。
这老乞丐实则是东厂设在市井的“耳报神”,他瘸着腿往城东挪,鞋底的牛皮层里缝着三张同样的纸条。路过豆腐坊时,磨盘的“吱呀”声忽然变了节奏,他顿了顿,摸出枚铜钱丢进路边的狗食盆——这是“情报已收”的信号。暗处传来布料摩擦声,却没见人影,唯有狗食盆里的铜钱旁,多了粒用蜡封着的黑色药丸——那是东厂特有的“封口药”,若暗桩泄露身份,须得当场服下。
灰瓦小院的油灯映着窗纸,负责汇总情报的小旗吴安正咬着笔杆犯难。案上摊着七张密报,朱砂圈出的“不明符号”“丹方鬼画符”像几只红眼睛,盯着他发抖的指尖。最让他手心冒汗的是城南药铺的消息:“购药者袖口玄龟纹,与去年炼丹房逃犯同款。”他记得清清楚楚,去年那场走水后,提督太监发了好大的火,据说烧死的小太监里,有个专门替陛下炼“九转紫金丹”的司炉,死前攥着半幅画满符文的黄纸。
“啪!”墨锭滚落在地,吴安慌忙去捡,笔尖却在“疑似宫闱秘事”旁洇开团墨迹。他盯着晕开的墨点,忽然想起上个月跟着曹档头查案时,曾见对方偷偷烧过本账本——账本封皮上,隐约也有个类似的“山”字符号。
曹吉祥的算盘
当密报送到东厂直房时,曹吉祥正对着青铜镜修眉。玉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盯着密报上的“玄龟纹”,修眉刀“咔嗒”折断了半片。去年炼丹房的火怎么烧起来的?他最清楚——不过是自己私吞了修缮银,让工匠偷工减料,谁知那司炉太监夜里炼丹时,丹炉爆了火,连带烧了半个院子。好在死无对证,可如今这玄龟纹重现,万一有人顺藤摸瓜……
“吴安,”他尖细的嗓音带着不耐,指尖敲了敲密报上“张小帅”的名字,“这小旗什么来历?竟能在市井闹出这么多动静?”
吴安慌忙跪下,额头贴着青砖:“回公公,这张小帅曾在钦天监习过算,后来调去锦衣卫当差,专管…专管殡葬凶案。”他没敢说,坊间传闻这张小帅能“见鬼”,去年曾从乱葬岗找回过失踪的皇子胎衣——那可是连东厂都没办成的事。
曹吉祥忽然笑了,尖细的笑声像刀刮过瓷盘。钦天监、殡葬案、玄龟纹、丹方符文…这些零碎拼起来,可不就是块送到嘴边的肥肉?陛下最近总说夜里多梦,若能借着“圣药线索”表忠心,别说补上去年的账本漏洞,说不定还能讨个“掌印”当当。他摸了摸腰间的金丝软甲,想起今早收到的消息:王扒皮称病避走,把张小帅的案子甩给了衙门——呵,这老狐狸,怕是知道东厂要插手,提前撇清关系呢。
市井暗涌的细节
与此同时,张小帅正蹲在义庄验尸。陈老爷的尸身早已僵硬,他掰开死者的手指,指尖果然沾着点朱砂粉——和城南药铺卖出的七钱朱砂分量相符。大牛举着灯笼,影子在白墙上晃成个巨人:“头儿,那卖糖画的今儿个换了副担子,担子角刻着朵…咳,像东厂的刺桐花。”
张小帅没抬头,指尖划过死者眼窝的黑血——那不是渗出来的,是有人用朱砂混着牛血,顺着七窍灌进去,伪造出“诈尸”的痕迹。他忽然想起老王说的话:“王扒皮的师爷今早去了城东,怀里抱着个红漆匣子,瞧着像是咱们上个月缴的‘凶宅案卷’。”
夜风掀起义庄的苇席,发出“沙沙”的响声。张小帅望着窗外的月光,想起吴安誊抄密报时洇开的墨点——他早知道暗桩混在市井,所以故意让药铺放出“玄龟纹”的消息,就等着东厂的人上钩。只是他没想到,曹吉祥的算盘打得这么快,连王扒皮都成了弃子。
灰瓦小院里,吴安正对着新到的密报发愁。这次是城西当铺的消息:“有人见张小帅往慈幼院送粮食,车底垫着半幅黄纸,隐约有符文笔迹。”他咬了咬笔尖,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曹吉祥的尖喝:“备马!明儿个咱亲自去会会那张小旗——敢碰圣药的主意,咱家倒要瞧瞧,他长了几颗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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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水滴在“慈幼院”三个字上,晕开团模糊的黑影。吴安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巷口见过的场景:张小帅蹲在地上,给讨饭的孩子分烧饼,自己躲在墙根流口水。可现在,那些孩子手里的烧饼,怕是成了东厂眼里的“罪证”。
更声敲过三更,应天府的青瓦上落了层薄露。暗巷里的泼皮们缩得更紧了,茶馆跑堂的擦桌子时,指尖在桌面划了个“十”字——那是“大难将至”的暗语。而在东厂直房,曹吉祥正对着地图圈画“张小旗殡葬事务所”的位置,玉扳指在“凶宅”“枯井”“慈幼院”几个点上反复摩挲,嘴角扯出个刻薄的笑:“区区小旗,倒会拿百姓当挡箭牌。可惜啊…咱家这把刀,专斩挡路的鬼。”
窗外,夜枭发出一声长啼,惊飞了檐角的露珠。那些缝在鞋底的密报,那些藏在茶桌下的暗语,那些在月光下闪烁的符文,正织成一张巨网,朝着张小帅兜头罩来。而这场由流言掀起的风暴,才刚刚露出锋利的网丝。
第二章 档头曹吉祥
卯时三刻,东厂直房的青铜镜映出曹吉祥苍白的脸。他正用细银签挑着指甲缝里的朱砂粉——那是今早给陛下抄经时沾的,指尖一寸许的玉扳指压着宣纸,把“万寿无疆”的“寿”字勾得格外长。指甲修得比绣娘的绣针还尖,边缘染着淡淡的丹蔻色,唯有指节泛着青灰,像是常年泡在药水里泡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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