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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呼啸而来,卷起的雪花尽数扑打在他身上。由于视线受到遮挡,昔日熟悉的高大坊门、坊墙也仿佛陌生了许多。且此时已是黑夜,周遭除了积雪之外便是乌压压的一片。定睛看去,仿佛这些暗影都有些张牙舞爪起来,无数魑魅魍魉隐藏其中。
油然而生的些许怯意,让此人禁不住退了几步。不过,他仅仅犹豫了片刻,便又继续往前走去。走了不多时,就远远看见武侯夜巡的灯火,他心中微微一跳,转身四处找地方躲藏——虽说眼下并未到宵禁的时刻,但他年纪太小,孤身出行难免引来武侯盘问。而此时此刻,他最不需要的便是引起他人注意。
然而,一行人越来越近了,他不断左右张望,却始终未能寻着合适的躲藏之地。正焦急之时,一双手从坊墙边的雪堆里伸了出来,猛地将他拉了进去。
风声如呜咽,送走了若有若无的脚步声。雪洞里头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相视一笑。他们这才有余裕互相打量对方,靠着雪光依稀辨别彼此的面容。先至者是个穿着兔皮长袄、戴着小帽,年约十一二的小少年,后至者则是个穿着狐裘、覆着兜帽的八九岁小少女。
“方才真是失礼了。不过,快要宵禁了,小娘子怎么不家去?”小少年问道,颇为彬彬有礼。而且,他声音中含着几分笑意,令人闻之尤为亲切。
“郎君为何在此?”小少女几乎是同时问道,用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着他,充满了警惕。
“我与叔父走散了,身无长物,正愁无处可去。”小少年答道,“本想找一户人家投宿,却因没有过所而无人收留。”他从未想过,这些边关的民众竟然如此谨慎。因惧怕他是薛延陀人的细作,即使见他完全是汉人长相也不敢随意留下他。风雪肆虐,他实在无处可去,这才只能自己悄悄筑个结实些的雪洞暂时栖身。
小少女略作思索,道:“郎君的官话听起来没有任何口音,应当不是薛延陀人。这里的百姓说话都带着夏州音,无法辨别长安官话,才觉得你甚为可疑。”
“小娘子的官话也说得很不错。”小少年夸赞道。
“我家祖父祖母曾在长安生活过,一向只说官话。”小少女回道,微微探出首往外看了一眼,有些焦躁又有些沮丧,“快要宵禁了,恐怕今夜出不得县城了。”其实,她出门时便觉得自己走不了多远,只是不试试难免有些遗憾罢了。
“小娘子独自出县城作甚?城外危险得很,说不得便有野狼群与马贼呢?”小少年道。
“今日我突觉心中不安,担忧阿爷的安危,很想去探望他。”小少女叹了口气,“不过,阿爷所在的营地离得远,便是坐牛车,也须得走至少一日。”她此举确实有些过于冲动了,但却不曾后悔。只是,心中的担忧只能暂时放下,待明日再说了。
若是过了宵禁还在外头,便是违律了。小少女并不打算冒险,便钻出了雪堆,举步往回走。不过,走了两步,她便忍不住停了下来,回首望向仍然藏在雪堆中的小少年:“风雪这般大,你若当真在此过夜,恐怕会冻坏。”
小少年噙着笑容:“小娘子可愿收留我?”
“随我来罢。”
悄悄出了一趟门,又带了一个人回来,宅院里却没有任何人发觉。小少女将院门关上插好,既有几分庆幸又有些担心。阿娘并不懂得如何管束仆婢,也不愿细思细想,一心只顾念着如何亲手照料阿爷与他们姊弟二人。若不是身边还有祖母赐下的婢女守着,恐怕这宅院里早就乱成一团了。但,这样其实也并无不妥。能得到阿娘的亲手照料,每日听着她温声细语的叮嘱,她与阿弟不知有多幸福呢。阿娘不擅长做的事,便交给她来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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