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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看了一眼自己手里印着人像的半张,忽然没来由的胆怯起来,甚至不敢去看侯放的脸,就这么勾着脑袋垂着手,像等待判决一样等待着侯放说话。
他没等太久,而侯放的语调骸酢貊的话也和他说设想的完全不同,非常的镇定,乃至有些疲惫似的:“好了,纸头给我,我扔出去,你们继续练习。”
至此程翔和“郭家小开”(武昀语)的新闻在半天之内传遍扬声上下。因为演出在即,加上侯放知道消息的那一刻的脸色实在是平静得太难看,其后的一些跟进报道也没人敢在团里偷偷讨论,就连任何报纸也不敢带进来。但这出花边新闻实在是声势浩大,又有媒体一再推波助澜,各种爆料频出,使得大家在茶余饭后又不免遮遮掩掩地谈上一谈。
这些八卦夏至是从来不讨论的,只是在风头最劲的关头给过程翔几个电话,手机关机,住处的电话也无人接通,他知道风口浪尖上程翔估计是对电话唯恐避之不及,也就不再勉强找他。过了一段时间到底担心,又给他写了封电邮,依然是如同泥牛入海,了无音讯。
好事说完再说说坏事。这个倒不复杂,一句话,陶维予病了。
生病本不是大事,人生在世,谁能不生病?但陶维予生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艺人的私生活从来不是自己的,连身体有的时候都未必是。更何况人红是非多,本来只是上个娱乐版周知一下粉丝去送温暖献爱心的小消息,过了一段时间,忽然爆出不知什么人偷拍到的陶维予连滚带爬从某处的台阶上滚下来的视频。因为光线不好视频的效果很差,但饶是如此,片子里的陶维予还是能明显得看得出来面无人色,别人扶起他时紧紧地蹙着眉头,硬邦邦又把人甩开了。
视频里的面孔五官清晰,绝无浑水摸鱼抵赖或者遮掩过去的可能,承蒙科技发展日新月异,这条视频不久就在网络上传开了。有好事者更是根据视频里的细节找出了陶维予住院的医院——其实夏至在第一次看见那支视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
夏至并不相信宿命或是所谓预兆,但即使在若干年后,他都忘不了自己看见视频时那股从胃部深处翻上来的毛骨悚然感:他知道那是哪里,只是当时的他并不知道,在自己和周昱低声说笑的时候,是谁在光线昏暗悄无人声的楼梯间里摔了整整一层楼。
视频爆出不久陶维予的经纪公司就开了发布会,当事人缺席,但公司的高层几乎都出席了,发言的人是他的一个助理,一再强调只是前段时间超负荷工作导致之前的脚伤复发,希望广大媒体和大众多加体谅,留给陶维予足够的私人空间养病。
对方说得恳切,又是个女人,哀兵之计用到了十成。夏至无意中和同事一起看到新闻,越看越觉得这年轻的女人眼熟,但一直到了当天晚上从扬声回到住处,眼看都要睡了,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原来是那一天和周昱去看戏,在戏院外头让票给他们的人。
他隐约回味出什么,于是那种令他胃部抽搐的悚然感再度燃起——一开始只是一个线头,一点破绽,一丝旧日的气息,可原来一切都能追溯到一个源头。
那个时候他想的是,这样的凑巧未免太可怕。
可怕也许不是一个太恰当的词,但不管怎么说,在各大娱乐报刊像挥之不去的苍蝇那样盯着陶维予的病情不放的那段时间里,夏至和周昱的往来电话间,谁也没有提到这个名字。夏至不知道周昱是不是知道,为什么不知道,若是知道,又知道多少,他只是近于执拗地一字不提,却又无可抑制地留意他每句话的语调以及字里行间可能隐藏的深意。这样的窥探和隐瞒让夏至又厌倦又紧张,但另一方面,他也从未如此深切地感觉到那个无声无息横在他和周昱之间的影子。
记者会之后媒体那穷追猛打的势头总算是稍稍平息下来,但安生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又不知谁爆出陶维予借着生病滥用药物,连用什么药都详细地列了出来,不久又传出陶维予年轻时候酗酒嗑药的传闻,无不说得有鼻子有眼,就差找真人出来对质了。
生病都未必能令人同情,嗑药就一定更不会了。对陶维予的报道渐渐的简直到了嗜血的程度,什么陈年往事蛛丝马迹都借着这场急病抖开,偏偏当事人一言不发拒不表态,这样的姿态在有些人看来,那就是等同于默认了。
夏至不敢去看程翔的八卦,却时不时地关注一阵子陶维予这边,饶是对他心情复杂,看到后来也觉得要看不去。有一天他去陆恺之那边商量即兴表演的时间表,事情谈完赶上午饭钟点,两个人就找了个地方吃点东西。那天天气好,干脆坐在外头再喝杯茶,陆恺之本来还谈笑风生,说着忽然脸色就一沉,不明就里的夏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一下子噎住了——邻桌有人在读报纸,对着他们的这一面,是一张整版的偷拍照,照片里陶维予独身一人坐在估计是医院的某处长椅上抽烟,拍照者的角度太刁钻,脸瘦得吓人,脸颊上的阴影也不知道是树阴还是没刮干净的胡渣,从头到脚都是一副落落寡欢的郁结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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